羅伯特·林瑞賓與《神圣的瘋癲：密教成就者的畫像》

印度“八十四大成就者”這一群體對藏傳佛教研究者來說并不陌生，藏傳密教的主要密續(xù)在講述傳承時都會溯源至大成就者，他們對印藏佛教的重要性毋庸贅言。至晚在8世紀時就已有個體人物被稱為成就者，將成就者們組織編排成不同的傳承體系則要晚得多，9-11世紀組織成型的文本，最早在12世紀左右被譯成藏文。國內有關大成就者的研究少而不全，能借力于藝術作品的更是鳳毛麟角。羅伯特·林瑞賓（Rob Linrothe）所編的《神圣的瘋癲：密教成就者的畫像》（Holy Madness：Portraits of Tantric Siddhas，Rubin Museum of Art，New York，2006），以成就者為中心，結合唐卡、塑像及寫本等材料，沿歷史、藝術與社會等方向鋪設延伸，展開了多角度、寬視野的研究。

羅伯特·林瑞賓（Rob Linrothe）芝加哥大學藝術史專業(yè)博士，現任教于美國西北大學（Northwestern University）藝術史系。在田野工作中，他逐漸成為一名喜馬拉雅地區(qū)佛教美術的專家，主要關注拉達克與桑噶爾地區(qū)（西北印度）的前現代壁畫，及中國安多地區(qū)寺院繪畫在當代的復興。2002-2004年，林瑞賓在美國紐約魯賓藝術博物館（Rubin Museum of Art）工作，期間編輯了與博物館開幕展相配合的兩本圖錄：《天堂和羽：西藏羅漢繪畫中的漢地聯系》（Paradise and Plumage: Chinese Connections in Tibetan Arhat Painting），主要討論13-19世紀的漢藏藝術交流；另一本是與華特（Jeff Watt）合作的《邪惡與圣潔：喜馬拉雅及其周邊美術》（Demonic Divine: Himalayan Art and Beyond），介紹了館藏忿怒本尊的唐卡及塑像，包括苯教及印度教的忿怒護法。

《神圣的瘋癲：密教成就者的畫像》同樣是與魯賓藝術博物館的展覽相呼應的，出版于2006年。全書主體可分為兩個部分，前一部分由研究成就者這一主題的文章組成，包括歷史與文本、喜馬拉雅成就者藝術的個案研究及印度成就者藝術的個案研究三個方面，共10篇文章；后一部分為有關成就者唐卡和塑像的圖錄，又按成就者藝術發(fā)展的時間脈絡分為8個小的主題，依次是：成就者在印度佛教藝術中的祖輩與來源、八大成就者、八十四大成就者系列、大成就者及其傳承、大成就者相關寫本、晚期的喜馬拉雅成就者、苯教成就者、印度和尼泊爾的印度教、錫克教及蘇菲派（sūfī）的成就者，每一小題下有大量的唐卡和塑像，除了有概括性的介紹之外，大多數圖像還配有較為詳細的說明短文，有的主題還有小結評論，材料豐富多樣，內容翔實。

該書導言部分解釋了書名中各詞的意味，闡發(fā)了所謂“神圣的瘋癲（holy madness）”一語的深刻內涵，并選取了密哩咓巴（Virūpa）、塔葛巴（Tantipa）與瑪尼缽陀羅（Ma?ibhadra）三位成就者的故事進行敘述。

第一部分的文章圍繞“歷史與文本”主題展開。杰弗里·?？姡℅eoffery Samuel）的《作為一種文化范疇的成就者》（The Siddha as a Cultural Category），列舉了“密教”包含的基本因素，討論了這些因素在佛教和濕婆教中的發(fā)展與結合，介紹了成就者群體在印度的出現及在西藏的發(fā)展演變。馬修·凱普斯坦（Matthew T. Kapstein）的《無盡的詩歌寶藏：大成就者的文學遺產》（An Inexhaustible Treasury of Verse: The Literary Legacy of the Mahāsiddhas），提出應從傳奇故事、繪畫和塑像、密續(xù)修習和詩歌四個維度來認識成就者，探討了被認為是成就者所作的詩歌作品，其中包括無畏施吉祥（Abhayadat-taúr?）的成就者道歌與八證藏金剛歌（Doha mdzod brgyad）。金·史密斯（E. Gene Smith）的《西藏藝術與文學中的成就者群體與大成就者》（Siddha Groups and the Mahāsiddhas in the Art and Literature of Tibet），對經典的印度大成就者教法在藏傳佛教各派中的傳承進行了介紹，講述了西藏本土的成就者群體，并列舉了30位西藏大成就者和蓮花生的25位弟子。

第二部分的文章是針對喜馬拉雅地區(qū)成就者藝術的個案研究?？死锼沟侔病けR恰尼茨（Christian Luczanits）的《早期西藏繪畫中的八大成就者》（The Eight Great Siddhas in Early Tibetan Painting），主要著眼于達隆噶舉和止貢噶舉，詳細描繪了噶舉派最具代表性的八大成就者的唐卡，對各成就者在圖像中的位置、姿態(tài)與人物變化等加以闡釋，探究了成就者與尸林的對應關系及其在西藏的革新。大衛(wèi)·杰克遜（David Jackson）的《司徒班欽的八大成就者繪畫：獻給德格與世界的厚禮》（Situ Panchen's Paintings of the Eight Great Siddhas: A Fateful Gift to Derge and the World），詳細敘述了18世紀的司徒班欽·卻吉迥乃繪制八大成就者唐卡的歷史、社會背景，并對后來以這一系列唐卡為基礎的畫作進行了分析。丹·馬?。―an Martin）的《帕當巴·桑杰：一位南印度成就者在西藏的代表史》（Padampa Sangye: A History of Representation of a South Indian Siddha in Tibet），除勾勒帕當巴·桑杰的生平之外，重點討論了藏傳佛教希解派藝術，結合希解派的文本資料解析了帕當巴·桑杰在繪畫與塑像中的外貌特征、衣物佩飾與手勢姿態(tài)等，并比較了帕當巴·桑杰的44位老師與八十四成就者這兩個群體。

第三部分的文章則是有關印度成就者美術的個案研究。羅伯特·林瑞賓的《成就者與斯里賽拉姆：“所有智者的去處”》（Siddhas and úr?úailam,“Where All Wise People Go”），圍繞密教圣地之一的南印度斯里賽拉姆（或稱“吉祥山”）展開論述，該地區(qū)在佛教、印度教中都占有重要地位，與成就者有著極其密切的聯系，斯里賽拉姆的垣墻（prākara）上刻繪有大量的成就者形象與傳說，文章對一些成就者故事、女性成就者形象及成就者修習圖像等做了詳細描述。黛布拉·黛爾蒙德（Debra Diamond）的《蒙拶蘭答啰那特之福：焦特普爾的政治與繪畫》（By the Grace of Jālandranāth: Politics and Painting in Jodhpur），簡述了那特派祖師之一拶蘭答啰幫助王子退敵脫險的傳說，描繪了19世紀初焦特普爾的一位國王極力支持那特派、供奉拶蘭答啰的情況，并介紹了當地有關拶蘭答啰的豐富的藝術作品。賓杜·古德（Tushara Bindu Gude）的《成就者與錫克教徒：出自錫克教圣徒傳的相遇》（Siddhas and Sikhs: Encounters from Sikh Hagiographies），考察了錫克教創(chuàng)立者那納克（Nānak）的生平，尤其是他四處游歷的情況，辨析了其與喬羅伽陀（Gorakhnāth）等成就者相遇的故事。桑德拉·豪絲娜（Sondra L. Hausner）的《狂喜苦行者的好色美學》（The Erotic Aesthetics of Ecstatic Ascetics），主要討論修行者自我的身體、社會生活與修習成果之間對立又相成的密切關系，隱修圣地對修行者的作用與影響等，詳細講述了現代社會中瑜伽士真實的修行生活，并將其與文獻、圖像材料對瑜伽士的記載進行了對比。

該書的圖錄部分主要為成就者唐卡與塑像，收錄圖片兩百余幅，分列在8個小的主題之下。每一主題開篇有總概性的介紹，接之圖像搭配說明短文，其中4個主題另加入了小結評論。其中“八十四大成就者系列”主題下包括5幅金剛持（vajradhara）與大成就者的唐卡，短文中較為詳細地介紹了圖像中成就者的排布關系、金剛持的形象及二者間的聯系。在其他十余幅分屬不同教派的唐卡中，可以看到成就者群體與不同的中心人物搭配出現，成就者這一概念的靈活性和功用性表現得十分明顯。女性成就者的圖像亦有評論與簡單說明?！按蟪删驼呒捌鋫鞒小敝黝}的重心之一是密哩咓巴，展示了包括繪畫與塑像在內的11份有關密哩咓巴的藝術作品，對其外貌神情、造像姿態(tài)及題字銘文等都做了詳細敘述與解釋說明。此外還介紹了有關黑行師（Krsnapa）、的盧巴（Tilopa）、捺嚕巴（Nāropa）及拶蘭答啰（Jālandhara）等大成就者的美術作品。在“印度與尼泊爾的印度教、錫克教及蘇菲派成就者”主題中，除2份關于濕婆及其妻子的作品年代在11-12世紀，其余均為17-19世紀的作品，包括3幅不同的拉吉尼（rāginī）圖像、那納克與那特派成就者、拶蘭答啰與國王、莫臥兒王子及隨從拜訪（伊斯蘭教）苦行僧、四張近現代印度苦行僧（sādhu）的照片等，均從圖像本身出發(fā)，結合當時的歷史社會背景，對畫面場景、人物裝扮姿態(tài)及人物關系等作了分析闡述。

書后附錄給出了無畏施吉祥、金剛座（vajrāsana）及布頓仁波切三師所列不同版本的大成就者名錄，便于查找、比較大成就者姓名，并附有金剛座師所作《成就八十四師禱?！罚℅rub thob brgyad cu rtsa bzhivi gsol vdebs）的英譯，有助于讀者理解藏文原文的內容（漢譯可參照《大乘要道密集》之《成就八十五師禱祝》）。

《神圣的瘋癲：密教成就者的畫像》一書圖文并茂、專題明確，內容涵蓋范圍極廣，行文深入淺出，為一位位大成就者描繪了風格各異、形象鮮明的畫像，加之繪畫與塑像的直觀展現，全書可謂斑斕多姿。但也正因通本側重運用藝術資料，文本材料的利用自然稍顯不足，書中欠缺有關成就者這一概念及群體的產生、演變的歷史研究，在內容上也僅集中關注一些著名的大成就者，并未覆蓋到每一位大成就者。

附本書目錄：

序 唐納德·魯賓（Donald Rubin）

前言 卡隆·史密斯（Caron Smith）

展品出借人名錄

致謝與讀者須知

導言羅伯特·林瑞賓（Rob Linrothe）

大成就者的故事

酒館客

紡織工

全神貫注的婦人

文章

歷史與文本專題

喜馬拉雅地區(qū)成就者藝術的個案研究

印度成就者藝術的個案研究

圖錄

成就者在印度佛教藝術中的祖輩與來源

八大成就者

八十四大成就者系列

大成就者及其傳承

大成就者相關寫本

晚期的喜馬拉雅地區(qū)成就者

苯教成就者

印度與尼泊爾的印度教、錫克教及蘇菲派（sūfī）成就者

附錄（1-6）

詞匯表

主要參考文獻

索引

（作者：張寧，摘自：《西藏民族學院學報》（哲社版）2014年第4期）